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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江搜无糖珍奶

马嵬行


第十一章   洪流       



       那天马嘉祺走后,金子才一跃上了床,感觉属于自己的领地终于又回来了。也不禁有些危机感,两个前爪搭上了丁程鑫的胳膊,把下巴搁上去后一人一猫便作伴去跟周公相会了。


       翌日,青折瓷业内。


       马嘉祺在隆隆作响的滚压机旁溜达了几个来回,把小孙看的浑身难受。— —“你先把机器关了,问你点儿事儿。”马嘉祺终于开了口。


       “哎,您说。”小孙动作麻利的关了机器,周围也安静下来。


       “赵小萍昨天去相亲了?”马嘉祺直接来了这么句,面色倒坦然,没点儿打探八卦时事的意思。


       “是,祺哥。”小孙也笑了笑,黝黑的面孔中亮出了一排白牙,格外抢眼,憨厚的模样跟他爹如出一辙,“那位跟我爹一个胡同儿住,还是个角儿,别提那模样多俊啦,这不,给他和咱们青折厂的‘厂花’牵了个线,想想就登对。”


       说完小孙忍不住“啧啧”的感叹了几声,马嘉祺听了这番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,心里头却气的想把上回扔给他那盒松花养胃粉要回来。


       “我做的那套茶具釉烧完了吧,搁哪儿了?”马嘉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。


       “出窖了,我给搁二楼您那屋了。”小孙回。


       “行知道了,忙你的。”马嘉祺说完便上了二楼。


       一套素面茶具摆在实木办公桌上,一只圆肚茶壶,四只窄底宽口茶杯,均是小巧秀气的款式。旁边铺陈了一堆大小不一的颜料碟和粗细不同的毛笔,而笔筒笔洗各居一边。


       马嘉祺自幼喜爱书画,出国留洋那几年也没少在艺术海洋里浸yín,水粉油画,素描雕塑,瓷器工艺,一个都没落下。但在瓷面上下笔作画,肯定还是国画好看、有韵味的多。


       他瘦长的手指运笔娴熟还带着些许节奏感,三五笔短线蘸一次颜料,随着每一次叠加蘸料后描画出的痕迹也深浅不一,就这么描画了有一整个下午的功夫,茶具上的图案好看又立体,是五只猫。


       四只茶杯上分别是坐、跳、趴、睡,总体看上去都是很懒的样子,连跳起来时都懒洋洋的眯着眼睛。茶壶虽是不大,但上面的图案却精致十分,只见上是一方矮桌,酒盏与金色折扇占据一边,另一边坐着跟其余四只茶杯上模样相同的橘色胖猫— —金子。


       马嘉祺站起来转了转咔咔作响的脖子,又揉了揉手腕,叉腰欣赏一番后便送到楼下烤花。看似是个闲人,出了厂门上车后一打方向盘又朝着太平天街的方向去了。


       在二楼官座上喝了半天茶也没等着丁程鑫,唤来个上茶的才知道丁老板今儿不唱,马嘉祺一听这话顿时间“赤条条来去无牵挂”,拎着外套就出了园。


       丁程鑫这顿酒缓了几天,就几天没有登台,再一日出门时恰巧碰见小孙也往外走。


       “哎丁老板,这巧的,我刚想来找你来着。”小孙看到他后说道。


       “有什么事儿?”丁程鑫递了个探寻的眼神。


       “你跟我们祺哥也认识啊,”小孙挠了挠头,“祺哥昨儿让我碰见你时捎个话,他这几天去上海了,开个叫华商什么的联合会,说不用惦记他,回来去太平园找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他还知道咱们是街坊呢。”丁程鑫感叹了一句,转念想到赵小萍正是小孙给自己牵的线,这么一来知道是街坊也不稀奇。虽是笑着应了下,可这话一经了别人口再传到自己耳里,却不由得有些面热,还什么惦记不惦记,没脸没皮的。


       是在上海举办的华商实业工厂联合会,马嘉祺作为议员参会。


       犹记得当年留洋求学时马局给了三个方向的建议:实业救国、技术救国、教育救国。自己选了与这仨都不相干的绘画专业开头,没想到经过一场误打误撞,三年过后确实抱着实业和技术回了国。


       但眼下正值轻工业刚刚兴起的时候,以面粉厂和纱厂居多,其中某些大厂一年的利润就能达到七八十万银元,没有青折厂的五倍多也差不多了。马嘉祺归国后正是“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”的好时段,他却没有拾人牙慧,反而逆水行舟,抬腿给国内的“瓷器工业化”开辟了一条新道路,且不知好不好走。


       当天的议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眼镜框把脸上的肉都压变了形,此人对北平来的这位“瓷业议员”马嘉祺深表不屑,把他的发言顺序往后压了压,示意让眼前这位本地的纱厂代表议员先说— —


       “首先,西洋史上新兴纺织业只为外销,其社会资本又偏流,不能这样像国内纱厂这样快的带引与其相关的其他产业快速繁荣,所以说,国内的纱厂是在众业的冶叶倡条里大朵的繁花,是照亮一代心的明灯!”


       这位本地议员岁数不小,语气却热烈的很,闭眼夸赞一番后说来说去也没打到点儿上,马嘉祺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指来回敲击着桌子,还带节奏感。


       “这位年轻人,你对实业有何见解?”议董问道。


       “诸位说的我都认同,”马嘉祺先卖了个乖,后款款道,“首先,实业说起来是个有条有款的救国方针,前面几位大多讲了各行业的优势,恕我直言大同小异,此处的大同,指的是诸位所在的行业。我知道我作为本次会议唯一一位瓷业议员参会,必将受到侧目,想必有不少人会想和泥做盘子也能和实业扯上关系不成,那么我就在这儿说说我的想法。”


       巨大的长条形桌子两排坐满了人,此时的目光全部放在这位“和泥做盘子”的年轻人身上。


       “我说三点,首先做瓷器是老一辈人的手艺,当然现在还是有不少手工艺制作,这是两码事,单凭工业二字就能清晰的划分开来,所以我也不是诸位口中玩泥巴的,”说到这马嘉祺笑了笑,“起初接触瓷器,是在家父的书房,瓷器藏品众多,倒也算不上稀世珍宝,但足以让我有了点儿皮毛上的认识,再后来是我留洋那几年,在国外的商店橱窗中我看到了跟书房众多藏品中完全相似的‘麟波瓶’,却得知那是流水作业下的成品,自己国家的文化输出让别人以这种形式体现,让我觉得很羞愧。”


       马嘉祺目光巡视一周,扫过或不屑或疑惑的面孔,接着说道:“现国内精致瓷器工业化不成形,举国上下的大师就那么几个,哦,当然手工业我这边也有合作,属于高端收藏价值。富甲官僚家中成堆,但试问老百姓有几个又能用得上个像样的瓷杯瓷碗?这是其一。”说到这儿,起先的议论霎时噤了声。


       “做实业没有野心是假的,所以我目前要做的是手工与工业流水并行发展,内销走进老百姓的千家万户,外销垄断西洋国家假模假式的‘中式瓷器’,这是其二。”


       议董愣了愣,看起来这个年轻人不是个耍花活儿的主儿,年纪小还主意正。虽说观点显得稚嫩,但也让自己改观了不少。


       “眼下正值抗战时期,虽是炮火连天,但咱们能为了打响实业这一炮而聚到一起,我想这一声炮响定当盖过战争的炮火!这实业是一个阶层组织,诸位包括我在内又是一个群体,所以我说这番话没有什么所谓的个人英雄主义情节。这个时代变幻不定,乱世之中也得有点儿出息,虽然人在历史的洪流中显得微不足道,但却唯有人能赋予自己生命以意义。所以坚持自我,也要相信未来,这是其三。”


       这时长条形的会议桌陷入了寂静。在历史的洪流中有些人被命运选择,宛如蝼蚁被汹涌过境的洪水而瞬间湮没,也有些人主动选择命运,好比在洪流之中奋力逆水行舟,显得分外众目昭彰。


       这两者或许意义不同,即使终会沉入长河之底化为沙砾,但都将构成历史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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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“首先,西洋国家的新兴纺织业只为外销,其社会资本又偏流,不能这样像国内纱厂这样快的带引与其相关的其他产业快速繁荣,所以说,国内的纱厂是在众业的冶叶倡条里大朵的繁花,是照亮一代心的明灯!”

引自《山河岁月》,原段落很长,有改动删减,所以才说没打到点儿上。

2.小马的留学经历和麟波瓶在第三章略有提起。

3.其余观点都是我信口胡诌,不要较真啦。


对于我来说故事需要完整性,不可能每天谈恋爱,热度不重要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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