斯德哥尔摩症候群（番外一）
（一）且听风吟
七岁八岁正是个狗都嫌的年纪，不知天高地厚，更别提看人脸色。值此垂髫年华的马嘉祺成天保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状态，坐上椅子就开始来回让椅子腿和地面摩擦，走路肯定得伴随着蹦高，看见房顶就琢磨怎么才能上去揭块瓦。
就这种状态，放家里一天没人看着估计能把家给拆了，简直有点儿人形哈士奇。所以一到了暑假爹妈立刻把他送到了爷爷家，刚从司令位上退下来没几年的老爷子还是挺有威慑力，马嘉祺完全不敢明目张胆，但他可以偷鸡摸狗。
“大中午的别出去晃悠了，在家老实呆着，中暑了再晕大街上可没人管你。”爷爷刚练完字，把毛笔放在笔搁上威胁着马嘉祺说道。
马嘉祺小跑到坐在沙发上绣花的奶奶跟前，用脑门蹭了蹭奶奶的膝盖。老太太一头灰白的短发烫了卷，熨帖的别在挂着珍珠耳钉的耳后头。是个讲究了一辈子的人，年轻时是摩登村花，到老也是怡和广场上最亮的星，各方老大爷争相竞抢的广场舞伴。
“听话。”老太太把针倒到另外一只手上，摸了摸马嘉祺的头。
“那我要吃驴打滚！”马嘉祺仰着脸说。
爷爷收拾着笔墨说：“还讲上条件了，你先打个滚我看看。”
“奶奶你看他！”马嘉祺刚告完一状，再回头看向爷爷时，老爷子已经在玄关门口穿鞋了。
“小没良心的。”老太太笑着说了句。
马嘉祺闲不住的窜去了书房，蹲在凳子上翻腾着老爷子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纸张。写字的生宣纸柔柔软软的，被他来回蹂躏着也发不出太大声响，老太太忙着在枕套上绣花，也没管他。眼瞧着赤壁赋已经四分八瓣了，马嘉祺挥手散落得到处都是，拆家童子似的。
但他还知道点儿轻重，桌面上的玉雕笔搁和雕梁画筒的笔洗倒是一动没动，转而去开了右手边的抽屉。打开后里面是一摞厚厚的信封，马嘉祺捞出来一把后就随手拆开了其中一封，一行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展开在眼前，中间还夹了一半丑丑的蛤蜊壳。拿着玩了一会儿觉得挺没意思，又蹦跶跑去看奶奶绣花。
这时爷爷顶着一脑门儿的汗回了家，扶着玄关处的立式衣架换鞋：“过来接着，小驴。”
马嘉祺又一溜小跑过去把驴打滚接了过来，正专心的吃着，只听到老爷子发出了一串接二连的感叹，还挺好奇的抻着脑袋听：“给霍霍这一世界，真是个小祖宗，说你是小驴都是夸你，我天。”
这小孩儿听完了继续盘腿认真吃着，老太太没当回事儿，扭头看了自己孙子一眼。心说要不批点儿驴打滚存着，一要反天就赶紧塞上，估计能事半功倍。
爷爷弯腰拾掇着满地的这些碎纸片，随手往垃圾桶里塞着，起身归置桌面时看到了一半蛤蜊壳，灰色花纹，熟了以后是咖啡色的最普通那种。旁边是个开了口的信封，老爷子要把壳装回信封时才发现里头已然是空的，赶紧翻着桌上的宣纸找开了。
“瞧你这一头汗，赶紧老实坐着消消汗，一会儿再洗个澡，”奶奶说接过宣纸说，“战场我打扫吧。”
“没事儿，绣你的花去，我弄。”老爷子顿时有些心虚。
奶奶觑了他一眼，说：“哟，今天这么勤快。”
说完看到桌面上开膛破肚的信封，垂下了松弛的眼皮说：“小孩儿么，哪有成天老老实实在家端坐着的，爱玩就玩吧，要是没了不用找。”
“说什么呢。”爷爷说着蹲下身去翻着废纸篓。
找了好一会儿站了起来，举着张信纸说：“在这儿。”
老太太接过来用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平说：“这是什么时候的，我都快忘了。”
爷爷接过来信纸看了一眼，近四十多年前的事儿仿佛就顺着信纸上的字迹一笔一划淌开了 — —
彩璃吾妹，见字如面。
今年七月，我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滨海装甲兵工程学院，分配到6系45214班。在部队中饱受三八作风熏陶，行动也必须军事化，作息按时间播放军号，有起床号、集合号、熄灯号等。在列队去往目的地时，还要边走边唱革命歌曲，我顿感严苛，却也满怀好奇与欣喜。
在当月下旬的一天夜里，受老师带领，我们乘坐小火轮从狼烟码头顺流而下，后又直接爬上草绿色的卡车去往演习营地。期间不断汇入部队车流，浩浩荡荡，之后的场面便不在这里霸占纸张一一赘述，不知你在京是否一切都好？
那天夜里行至海边倍感惦念，又因贝壳海螺体积过大，难以邮寄，只能附上一半借月光在海滩拾得的花甲壳。虽无法在你耳边传回声声浪响，却也能舀一厘海风以托记挂。
你且感受海风，不必理会炮火。
马经年
1965年8月2日于滨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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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一切都还美满，说说名字出处。
彩璃：世间好物不坚牢，彩云易散琉璃脆。
经年：此去经年，应是良辰好景虚设。便纵有千种风情，更与何人说。
其实浩浩荡荡后面还写了几个字被划掉了，然后还话锋一转，估计是想说点啥危险的场面，又怕彩璃担心，嘻嘻。
tag打的很勉强了，番外老年组完，接下来就中年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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